情人节

喷流而下的粒子沿着边缘流过，坠落到地面上变成了一团团的霓虹色放射物质。当数码强子溅入一个铺满了像素化的漂浮物池子时，苔藓瀑布吸引到了成群的急于去它后面寻找宝藏的TPL 探险者。

瀑布在周围数公里内都可见，远离主干道，分段的山峰高高耸入天空，全然无视经典物理学。在它的底部，在落下的粒子漩涡的背后，当然藏着一个秘密洞穴。

“你为什么让我去看苔藓瀑布后面的洞穴？”

Spice穿了一套不太显眼的动力套装，而不是开着”审判”过来，她把双手垂在臀部。 “那大概是藏偷来的币最愚蠢的地方了。每天都有数百名探险者在那里狩猎，全副武装，等待下一个苔藓生成。”

“不，不是那个洞穴，”Unironic Ken在通讯里笑着说。 “还有一个秘密的口袋洞穴，在一个更高的平台上，大约还要往上八百米。你看不到它，因为它在上层粒子的后面。”

“真的吗？居然还有第二个秘密，秘密的瀑布洞窟？” Spice抬起她戴着头盔的头，眯起眼睛向上看去。

“显然，” Ken说。 “我是从我的一个幽灵朋友那里听说的。”

Spice猛地回过头，把注意力转向了Ken的方向，就在PVP区外面。 “等等，你和幽灵做朋友？”

“好吧。也许用‘朋友’这个词有点牵强了。”

“哦。”

“是啦。”

“那好吧。我想我是时候尽量不让自己堙灭了。”

Ken哼了一声，说：“想法不错。”

Spice 靠近了苔藓瀑布的底部，然后跃过了那翻腾着的的液体通感池，穿过了那闪闪发光的帘子。

她在瀑布后面降落的时候，动力套装的靴子在里面的地面上嘎吱作响。 周围站着六只卡通人物，穿着相似的盔甲，都在紧张地等待着下一个新苔藓生成。

“我有点好奇，Ken，距离下一个生苔藓的块还有多久？” Spice并不在意这群经纪人还有漂流者，而是用目光扫描着洞穴的顶部以寻找把手。

“还有十个块左右吧。干嘛这么问？那里有一群露营者？”

“是啊。” 她走近了那洞穴口，将她的镜头放大到了一个稍显杂乱无章的凸岩上。 它看起来有点格格不入，几乎就像一个握手或者其他类似把手的东西，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都看不见。

突然，水晶爆裂的声音穿透了洞穴近处，一个巨大的漂流者顺着落下的粒子弹了进来，落在了离Spice两米远的地方。 巨人直起身子，瞪着眼，向周围的人“投去”了无声的挑衅。

“还剩三个块就可以生苔藓啦，” 通讯中传来Ken的声音。

Spice确信洞顶上的那个把手就是她的目标，她回头看了一眼。 一旦苔藓生成，这个地方就会充满暴力，这将给她一个完美的机会离开这里。

“所以，我在想，” 她还没来得及说完。

刹那间，一道光芒闪过，洞穴中央的柱子之上，突然出现了一堆茂盛的活苔藓，场子顿时沸腾了。

那巨人的移动速度比任何人预想的都要快，他举起一把燃烧的等离子斧，挥舞出一个长长的弧线，瞬间非物质化了他面前一个正向冲向柱子前的漂流者。 火箭靴的声音响起，一个看起来像天文学家的东西向苔藓冲了过去。 枪声响起了，第二个漂流者在霓彩迸发中倒下，堙灭了。

这时有人向Spice投掷了一把光刀，而她顺利地弯腰躲了过去。

“不管怎样，我刚刚说，你还记得 Altair的那个跟班，Zinc吗？我想给他发消息来着。”

Spice跳到了巨人的背上，用他突然的、惊讶的蹒跚动作将自己弹射到了把手那边。 她用手把外面的几何图形拨开，好像那东西只是个幻象一样，然后她的手指套在了那个隐藏在下面的实心横档上。 她笑了。

“你刚刚是什么意思，给他发消息？为啥？” Ken的声音颤抖了。

一个蒙面的Gunter用步枪瞄准了Spice，但她抬起双腿，勾住了洞穴上方开口处另一个凸岩口。 一股能量击中了她刚刚腰和腿悬挂着的地方，发出咝咝的响声。

“我琢磨着我想和他约会。”

那个Gunter移动了位置，并开始瞄准步枪进行第二次发射。他完全无视周围的苔藓混战， 相反的，注意力放在Spice这儿。

“但是，你不能和经纪人约会啊，”Unironic Ken尖声说。

Spice皱了皱眉头，一边倒挂在左靴子上，一边从快拆枪套中拿出了她的0.30口径枪，然后靠着臀部开了火。 这一枪击中了Gunter贝雷帽下方十厘米处，使得他立即堙灭了。

“逃的好，混蛋，”她咕哝道。

“什么？”

“噢，不是说你啦，Ken。” 她重新收好武器。 “对不起。”

Spice翻了个身，然后扭身抓住了外墙，她猜下一个抓手会在那里。 她的手摸到了一个小裂缝，仍然隐藏在视线之外，但在苔藓洞口的上方。 她拉了一下那裂缝，并借助机甲服所提供的动力快速爬到了粒子瀑布背部上方。

“所以，你是说你真的会考虑和经纪人约会？”

“当然，为什么不呢？” 如果幽灵是正确的，她大约还需要再爬200米加一个单独的平台。

“好吧，可是我们会比你活得更久。”

“是啊，不过你也是个人啊。有感情的，对吧？为什么不去体验一点浪漫呢？”

通讯链接里传出一阵寂静。

“Ken？“

“抱歉。我只是在看地图。你应该会在你的左边看到一个十五米的缝隙。第二个洞穴就在那里。”

Spice爬到了顶部，她一把把自己拉到了悬壁上面。 隐约可见15米外漂浮着一大片独立的、不受任何物理限制的苔藓瀑布，并向主塔倾斜着。

“你看到它了？”

“当然啦，”她回答。 悬壁上有一串向上排着的把手，蜿蜒到离墙壁几百米远的地方，看起来像是一个潜在的壁架。

她很确定她能跳过去。

她蹬了蹬动力腿向那缝隙冲了去，一跃而出，腾空而起，跳过那缝隙，撞到了墙上。 Spice拼命想抓那把手，却没抓住。连续尝试几次都失败了后，她把一只靴子塞进裂缝里，停止了滑行，然后抓住了一个固定的把手。

“很简单嘛，” 她长长地吐了口气。

Spice回过头，向下看了看下面那空荡荡的的空间，然后向上看了看。 从她的角度，她可以确定，那一串雕刻出来的把手确实是通向瀑布后面那第二个秘密洞穴的。

“我跳过去了。我甚至可以从墙的这边看到我们的目标位置。”

“棒棒的，” Ken苍白的回答道。

好吧。 她讨厌他变成这样。 在她下次登录之前，他都不会回到有趣的状态了。在所有人中，她以为他能理解她对一个人的感觉不会受这个人背景的影响。 对她来说，一个人是经纪人还是漂泊者并不重要。 Ken已经认识她很久了，他应该知道这一点的。 他不应该生气或者惊讶的。

“我准备进去了，” 她大喊了一声。 又一次，没有任何答复，只是一阵沉默。

Spice调整了一下注意力并开始向墙的上部移动。渐渐地她越来越熟悉那把手的排列轨迹，所以最后的几米她爬的更快了。最后她在最终边缘站起身来，看到了六名漂流者。 没有任何经纪人的踪影。

漂流者跳了起来，伸手就去拿武器。 这正是她要找的那群偷币贼。 领头的那个，她之前在任务档案里看到过。

“让我猜猜，你以为会来一个Gunter，” 她说。

几名漂流者之间掠过一抹疑惑，有几个点了点头。

“你在这里做什么？” 领头的说。

她的眉毛紧紧地皱在一起。 她从枪套中滑出Barrage步枪，低声说：“你很不幸，忏悔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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障碍道在他们面前围成了一个两公里长的圈，到处都是残破的机甲残骸，每个残骸都遍布各种火焰喷射器、刀片和碎石块破坏的痕迹。 当下一波热浪列阵以待时，门口的通行灯变成了黄色。

Olympics机甲飞行是Spice喜欢的恶趣味游戏之一。 大多数欢乐的社会对残暴和博人眼球的事不屑一顾。 鲸鱼们往往喜欢爆炸更少以及速度更快的比赛。

不过，Spice嘛？ 她喜欢每个人的“原始状态”。她偶尔在Alpha指挥部的工作中也会使一两个那样的技巧。

“谢谢你给我发消息。” Zinc在她旁边的座位上坐立不安。 她猜他和Altair以及他的高雅经纪人在一起的时间会比较多，而很少和漂泊者一起呆在底层社会。

“不要客气，”她回答，并指着他的Leftover装备说。 “我很高兴看到你脱下装备。”

Zinc轻笑道：“好吧，只要你不介意我因为外面那些混合分辨率纹理分心。这个地方一层层不匹配的分辨率叠加在一起，让我恍惚。”

Zinc的天赋是清洁。 清洁员主要受雇于修复和升级TPL模拟资产的破旧部分，从而使它们达到更新、更现代的标准。 因为世界不断有新的事物诞生，这成了一项永无止境的工作。

好在，作为一个经纪人，他每周 7 天、每天 24 小时都可以工作。

启动喇叭响起，三台巨型机甲从大门中冲了出来。 其中一位赛车手是Behemoth-450H，虽然它比对手慢，但它身上加固了硬装甲防护罩，所以虽然牺牲了速度，但几乎可以无视任何火力或切割障碍物。 Spice通常将赌注押在Behemoth级机甲上。 她通常会输。

“你觉得怎么样？” Spice朝他们座位旁边场地上的巨型液压破碎机指了指。

“很好啊。有点暴力，而且，”Zinc对坐在一排外的漂泊者点了点头，“不是我平常玩的圈子。”

“我很感激你和我一起来这。”

Zinc朝Spice眨了眨眼。 “至少我在这儿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。”

她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，“为啥。”

“好吧，显然是因为你打的不错。”

她微笑着点点头，转身看回了赛场。 Behemoth落后了。

“我的意思是，无论如何，对于一个女孩来说，” Zinc遮手咳了咳。

Spice的视线从那挣扎中的机甲身上收了回来。 “啊， 你说什么？”

Zinc耸了耸肩。

“我们公司三分之二的机甲都是‘女孩’驾驶的。”

Zinc面无表情地又耸了耸肩。

Spice眯起了眼睛。

终于，他说：“怎么说呢，那是10号指挥部，对吧？而不是1号指挥部？”

Spice向前倾了倾。

Zinc嘴角僵硬地抽了抽。 那抽搐一路向上移动到他的眼睛，仿佛正在经历残酷的思想斗争。 他的眉头微微一动，强忍着想笑出声的渴望。 他的眼睛在抗拒着闪烁。

终于崩不住了，Zinc把头往后一仰，在一阵不由自主的笑声中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来。

Spice一拳捶在了他的手臂上。 比她想象中还使劲儿。

他从椅子上滚了下来，摔在地上，双膝搭在肩膀上。 附近的其他观众都齐刷刷地抬起了头，想看看他是不是堙灭了。 结果发现他啥事儿没有，于是就又转回头去看赛道上的爆炸了。

“啊。好痛。” 他没有起身，还是摊开了躺在地上。 但是，他的笑声明显变慢了。 “我只是在开玩笑，你知道的。”

Spice朝他点了点头，“嗯哼。”

揉了揉胳膊，他终于爬了起来，“朋友，我好像刚刚损失了10点HP值。”

“接近25点吧。”

“不过，完全值得。”

Spice挑了挑眉。

“刚刚你脸上的表情。我还以为你要跑过去，穿上那台机甲，然后把我踩到水坑里。” 他对正在笨拙地穿过终点线的Behemoth点点头，它远远落后于其他人，而且不知何故比她上次看的时候还少了一条胳膊。

“那我猜你很幸运，我这么慷慨的放了你一马。”

“哇。你既慷慨又是我见过的最了不起的女人。我是个幸运的男人。” 他又揉了揉胳膊。 “只要我别太经常逗你就好了。”

Spice皱着眉头回答说：“我肯定不是你见过的最了不起的女人。”

“你看到我都和谁玩了吗？创始者？他们都是老鼠和猴子啥的。几乎没有女人，更别说了不起的女人了。” 他凑近了些，“不过别告诉他们我说过这些。”

“你是说我比老鼠更棒咯？”

Zinc的笑容更加灿烂了。

Spice笑着说。 “随你怎么说吧。我敢肯定你妈妈很棒。”

Zinc的笑容消失了。 “其实，这个我真的不知道。”

“哦不，对不起。” Spice用手捂住了嘴。 “我经常忘记你是经纪人。”

“不，没关系的。我的意思是我对她真的没有任何记忆。”

“我想你的记忆可能已经消失了。”

“也许吧，” 他回答。 “我确实记得一两“克”。她有一张善良的脸，但除此之外，我不记得她的性格，不管是好的，还是坏的。”

“不管怎么样，我还是很抱歉提起了这个。尤其是忘记了你的身体已经被困在金属管中几百年了。”

他又对她眨了眨眼。 “别多想啦。说不定哪天，我会在这附近看到一些东西，然后就回忆起了一些什么。也许我和一个不可思议的女人相处的时间越多，我就越有机会回忆起一个不可思议的母亲。”

“我想我喜欢这个计划。”

“我也是，” 他说。

那一刻，Spice知道了三件事。

第一，她绝不会允许AI DAO提案通过。为了潜在的效率提升而让Zinc受到生命危险是不可能发生的。绝对不行。

第二，她打算利用她和Ken的一些人脉来查找有关Zinc母亲的信息。他们至少应该能够找到一些额外的“克”（线索）。她甚至可能将它们打包起来作为礼物送给他。

最后，她以后再也不把赌注压在Behemoth身上了。那些大混蛋实在是太太太慢了。